——旧领主公馆。
  ——耸立着高高的尖塔,面对广阔湖面的古老贵族的宅邸。

 

 我,玛丽·克莱丽莎向着那无人之地飞奔。
  身边有着黑色少女的身影。如你护卫的命令所指示,紧密地贴在我身旁奔跑着的,自称塞巴斯的孩子。酷似莫兰的少女。被她引领着,我全力向旧领主公馆所属地跑去。跳跃墙壁时由她抱住了我,穿越树丛时除去了碍事的枝干,然后,一起跑过精心修整过的庭院草坪。
  目的地早已明确。
  庭院对面,那高高耸立的尖塔。

 不去那里不行。
  有谁,在呼唤着我。

 不去思考多余的东西。
  多余的东西,什么,也不要去想,玛丽。不行。不行。
  脖颈。唇。不要去想。

 现在,不能去想那些。
  因为能听见。

 能听见声音。不是自耳朵传来的,大脑,又或是自胸口深处响起的声音。
  就算取出飞沫后也能够听见的那个,向我——

 


『──请──』

『──救──』

 

『──救──』

 

『──我──』

 


 

 ——寻求着帮助。
  ——因此,我向着尖塔奔跑。声音响起的中心,声音主人所在的地方。

 自你从发热的我的身体取出飞沫的瞬间起,这声音,就强烈地回响着。呼唤救助的声音。除我以外的谁也没有,就连黑色的你,也无法听见的声音。知道这个是在,取出飞沫后安心了数秒的我,终于恢复意识,将你,“他”撞开之后的事了。
  对着询问那声音是什么的我。
  在说什么啊,你和少女回答道,但在这之后。
  你说了。
  那是,向你发出的声音吧。

 理由,就是你右眼的黄金瞳,你这么说了。
  那一瞬间。我理解了。

 声音的主人所处何处。
  黑暗之中,胆怯着,颤抖着,流着眼泪的什么。
  不清楚是男是女。
  不,我直觉到,肯定不是其中任何一个吧。
  那肯定是,与你一样的人。
  与你一样自这世界隐去了身姿,不,消逝了的人。
  陷入永远的沉眠。
  美丽的,是了,梦着就如这般清澈色彩的绮丽天空,本该在漂浮的永眠中被梦所环绕的。 

 为何现在会在那尖塔之上,身处黑暗之中,颤抖着呢,不明白。
  就算如此。

 追逐着我的人影们以及铁人偶,究竟,是什么呢,不明白。
  这都市存在着危险。我,又或是,针对你们的什么人。
  就算如此。

 我对你说了,要去往尖塔。
  你没有拒绝。

『你已被允许了一切』

 这么说着,

『去吧』

 你自背后推了我一把。
  因此,我奔跑着。
  曾几何时,如同在黑暗都市的街道做过的一样。
  曾几何时,如同在黑暗的夏尔诺斯做过的一样。

 ——向着寻求帮助的什么人。
  ——向着对我,说了救救我的“他”那里。

 理由,不,无法以言语诉说。
  听见了声音,明白了地点,仅凭这些就足够了,我觉得。肯定夏莉和安吉也会这么做的。因此,我向着尖塔奔去。往高处的地方跑去,是的,这已不是第一次了。也可以算是习惯了的事情。

 令人惊讶的是,没有见到追逐者们的身影。
  虽然那孩子说了已经进展过好几个阶段,存在工作人员的任务结束的可能性,但还是没有完全掌握正确的意思及具体细节。之后再慢慢地,询问那孩子和你。我下定决心,继续奔跑。
  既然已经知道目的地的话,之后,就只要。

 只要奔跑就好。
  没有追逐者,只是向着目标,因此很简单。

 呼吸困难,脚快要麻痹,抽筋,这些都不成为苦痛。
  这种程度。与奔跑在黑暗的夏尔诺斯相比——

「莫兰,门……!」

「是」

 口中唤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没有改口。可能是由于持续奔跑呼吸急促的原因,不,不是这样也说不定。我用那个人的名字呼唤了少女。
  是,那孩子回应。
  确实听到了这个回答。

 虽然意识移向了那边,但硬是转了回来。门。是的,门。
  尖塔入口处的门。
  没有上锁。也没有巡逻的兵队。虽然宅邸外有着门卫,但是因为现在没有使用的缘故么,宅邸内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好像,旅游指南上是写了现在这里只作为贵族的社交场而使用的样子。

 打开门。
  打开后,不由得怀疑了自己的眼睛。那里是坚固的钢铁之栏。门对面就是上去的阶梯以及,堵塞了那里的路的铁栏,阻止人们的出入。不,不对。右眼述说道。那是为了不让塔中的什么人无法出外而设置的铁栏。
  极为坚固的铁栏。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监禁囚犯的东西。令犯人,无法外出而制作出来的东西。不知为何,极其地,厌恶的感觉。这里是监狱。将什么人,将寻求帮助的什么人监禁的东西。
  想要触碰铁栏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右瞳——

「没有问题。立刻就能打开」

「莫兰——」

「请待机2秒」

 话音刚落,黑色少女便轻易地弄弯了铁栏。
  突然地,裂开了一个容人通过的洞口。轻易地,仿佛弯曲胶制的棒一样。

「好厉害、呢……明明这么娇小……」

「输出功率与“莫兰”在同等程度。没有问题。玛丽。」

「……嗯嗯。走吧」

 ——点了点头。
  ——我跑上了阶梯。

 螺旋形阶梯能够轻松地向上登去。虽然应该攀登了相当长的阶梯,但也没到曾经登过的钟塔那种程度。呼吸多少有些急促,却也不必停下来歇息。我登上了最后的阶梯。
  终于抵达了这间房前。
  房间。嗯,是的,塔内唯一的一个房间。
  阶梯尽头的最上方,那里仅有的门。

 与铁栏同样的铁门。
  分明是室内,却仿佛门扉一般沉重。

「打开了啊」

「我来」

「不了。应该,没事」

 ——轻轻地握住了把手。
  ——瞬间。右瞳,看见了黑暗中的红色。但是,与你,有些不同。

 看起来像是厚重的铁门,却感觉不到应有的分量。不如说很轻。
  如同张开双臂一般将门左右大开。
  铁门打开了,里面的样子展露出来。

 黑暗的场所。
  十分,极其,黑暗。

 与夏尔诺斯的黑暗不知何处有些不同,啊啊,我想起了飘荡的水的姿态。那定是大海吧。与已知的不同,与那沉积着溶入排烟的废液的黑暗海洋不同,虽然如此,也很暗。虽澄澈却也黑暗,那是连光也无法透入的极深极深的海底的黑暗姿态——

 是的,在模糊地理解了的同时。
  视野歪曲了。
  意识紊乱了。
  仿佛经历了数秒的一瞬之后,膝盖下方被泥一样的感触包裹着。有什么缠绕了过来,唐突地,可我没有惊讶。也不觉得恐惧。

 ——我。
  ——立在黑暗的“水”中。

 






 




 



 ——最初的印象是黑暗。
  ——然后。

 跃入瞳孔的颜色果然是,黑与红。右眼自然地睁开。
  不明白映照于眼中的东西的正体。但,仅限左眼。
  黑暗中,赤色水滴如瀑布一般流落。究竟,这是,什么。
  不,我明白。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具备了通透的美丽及沉积的灾祸的赤色水流,落向黑色水面激起波纹的那个,肯定与“水”没什么两样。但是。但是。

 我知道,那是“眼泪”。以右眼看去的话,就能明白。
  虽然漆黑,虽然混杂了赤色,那却是大海。大海所流下的泪水。
  充盈着丰裕及雄大,却又静静摇曳的“水”所留下的泪滴,泪水,思念。

 这赤色的奔流。
  就是呼唤着,救助的声音本身。

 


『──请──』

『──救──』

 

『──救──』

 

『──我──』

 


 巨大的黑色块状。
  赤色泪水,就是从那如瞳孔般的“裂缝”中溢出的。

 令人不可置信的东西,我,已经见过了许多。
  本不该拥有形体的东西。
  为火炎灼烧流泪的火蜥蜴。
  为狂风撕裂流泪的黑色兽。
  为土块粉碎的流泪的巨人。
  为水流吞噬的流泪的海马。
  以及,大声哽咽着,呼唤我名字的女孩。
  黑色块状,与那些《怪异》有着同样的感觉。

 ——不,肯定是一样的。
  ——满溢着胸口快要破裂般的思念,流着泪的谁的心之碎片。

 我没有发出悲鸣。
  没有混乱。
  因为,是这样吧,这里,有出声寻求救助的“它”在。
  没有任何,需要恐惧的事情。

「……你,在哭泣呢」

 没有回答。
  唯有赤色奔流落下的水声。

「为什么」

 被囚禁着。流着眼泪。
  在这里,等着谁的到来。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害怕呢。颤抖着。恐惧着。

 

 

『──我,很──』

 

『──害,怕──』

 

『──黑之王,将──』

 

『──我──』

 

『──吞食──』


 如同响铃般的声音。
  流着泪的“它”的那个,令人想起美丽通透的——湖水。

 害怕的是,黑之王。
  “它”这么说了。

「不会袭击你的。
  黑色的他,并没有憎恨任何人」

 


『──说,谎──』

 

『──我,很──』

 

『──害,怕──』


「为什么,会觉得是谎话。请告诉我」

 

『──沉淀的,水──』

 

『──污浊的,空──』

 

『──那一,切──』

 

『──黑暗,的──』

 

『──王的,世界──』


「夏尔诺斯……?」

 是对低语起了反应么,赤色奔流加速了流动。眼泪,混着恐惧和敬畏汇成怒涛晃动着黑色水面,摇晃着,摇晃着。轻易越过了我的膝盖,通透的黑色水流增加了高度。
  身体晃动。
  一旦摔倒的话就会被吞噬一般的深渊,噼啪,溅起了泡沫。

 夏尔诺斯。
  这词语,令“它”,颤抖,动摇了么——?

「这里,不一样。虽然很暗但这里不一样。这里不是夏尔诺斯。
  你是在塔的内部。塞拉尼安的。」

 

『──塞拉尼安──』

 

『──水之王,的──』

 

『──都市──』


「是的。塞拉尼安。
  没什么可怕的,夏尔诺斯,已经,不在了。无论何处」

 

『──真,的──』

 

『──这,里,是──』

 

『──塞拉尼安──』

 

『──真,的,是──』

 

『──这样,的吗──』


「是啊。是的哟,这里是,塞拉尼安。
  漆黑的夏尔诺斯,已经不会再呼唤任何人了」

 不清楚。
  不明白。
  这个“它”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人,又为何惧怕着夏尔诺斯。
  只是,将这黑暗误认为夏尔诺斯,惧怕着黑之王,詹姆斯,你这件事是知道的。

 这样的话。

 嗯嗯,这样的话。能办到。

 就算是我,肯定,也有能做到的事。
  被寻求了帮助,奔跑着,由此我又能办到什么么,不知道。
  但是。但是,向着胆怯地颤抖的“它”——

 仅仅伸出手去的话。
  对着颤抖的身躯,没事了哟,仅这么触碰而已的话,还是可以做到的。
  就算不等右眼的回答也没问题。能做到的。因为,“它”,只是。
  只是    而已。

「没关系的。
  没什么可怕的事啊。黑之王陛下不会伤害你的,那种事,我才不会允许呢」

 向着需要仰望的巨大黑块。
  向着恐惧,胆怯,颤抖,至今仍流着赤色泪水的“它”。

「呐,没事哟」

 ——伸出了手。
  ——向着无数次对我呼喊“请救救我”的,流泪的“它”。

 

 























[Sharnoth of pitch black~What a beautiful tomorrow~] Liar-soft 24th by Hikaru Sakurai / Ryuko Oi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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