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不复存在的她的气息。啊啊,确实。右眼是这么传达的,现在的我能够理解。黑色少女。塞巴斯。不,不对,不对,这名字肯定是正确的但实际上不该如此。我感觉到了,那个,安静沉稳,却又带着一丝寂寞的那个人的气息。
唤出名字后,就更加确认了。强烈地。
但是,黑色少女不带表情地,这么说了。
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一般的振动。
「我是……
我是塞巴斯。塞巴斯蒂安·M。侍奉主人的,第五代机关人类。」
「塞巴斯蒂安·莫兰」
很像——
这名字——
塞巴斯蒂安·M。少女低声道出的名字,与那个人的名字极其地相像。我不由得自语。是这样的吧?你,是莫兰吧?就这么,在心底暗想。已经道过别了的人。明明在你消失的时候,确实地觉得了,再也见不到的现实。可就算如此,我还是低语了那个名字。
将位于黑色王座之上渡过无限个夜晚的你,自心底深爱的那个人。
就连声音。也很相像。
是的,正因为确实地这么认为了,我低语着。但是。
「不,是。
持有你所提到的莫兰之一名字的第4代机关人类,其机体已经消失。
虽然行动及经验这些信息的一部分有复写在我的脑部记忆里,但机体、头脑、基本设计,都与型号·莫兰是不一样的。」
「你是说,不一样吗……?」
「是」
「但是,但是,你的侧脸和她十分地相像啊。
气质也是。我的黄金瞳,也述说着你就是莫兰」
「型号·莫兰是由威索博士所设计,
而我,是由UOMO UNIVERSALE设计制作出来的」
「……但是……」
「是。玛丽·克莱丽莎·克里斯蒂,用你能够轻易明白的话来表示就是」
持续着的话语停顿了一下。
少女,至今也未曾将视线转向这边的,自称塞巴斯的少女只在一瞬盯住了我的脸。与莫兰和你都是一种颜色的瞳孔。静静地,以那现在才明白是清净天空的色彩的溢满凉意的瞳孔,盯住了我。
小声地,可是却,清楚地少女说出了。
小声地,可是却,充满着确信的意味。
以那没有一丝动摇的平淡表情。
虽然如此,不知怎么,令人联想起忧郁的表情难道是我的错觉么——?
「是“不同的人”」
淡淡地,如此宣告——
瞬间。船体遭受了冲击。身体摇晃着,无法保持平衡感,视野被不知什么形状的东西所覆盖。等认识到那是水面上突然立起的巨大水柱为止,大概有0.5秒的时间。那时,我的身体已经飞舞在了空中。是什么,袭击了小艇?
没有混乱。只是,右眼述说着紧急事态、处于危机状况而已。
手枪发射出的子弹能带起这么巨大的水柱么。不,不能。
那么这是,什么。
漂浮在空中也能够保持冷静的思考,是因为这位自称塞巴斯的少女的缘故。这孩子,虽然分明比我要矮小,却轻松地抱住了我的身体,自小艇高高的跃起。
跳跃高度大概超过了10英尺。
也不必助跑,完全不是生身的人类能够跳起的高度。
——但是。但是,我知道的。
——你是人类这一事实。
我记得。在西区的小巷里见到的,那个人的身体。因庇护我而被子弹击中,失去了的手腕。钢之身体。回路。人工四肢。就算如此。
这种事情已经怎样都好了。
我知道,莫兰曾是人类这一事实。
所以,这孩子也是。在水面持续不断掀起的众多水柱,形成这些的元凶,飞射而来的“什么”所粉碎的小艇破片,踢着这些片段跳跃而起的黑色少女。自称塞巴斯的,少女。这孩子,肯定,和那个人一样是人类。
不。不对,就是那个人自身没错!
「塞巴斯,不,莫兰……!」
「会咬到舌头。请沉默。
已被敌人捕捉。更改移动方式」
不是莫兰。这么否定了的黑色少女,边飞翔着,并止住了无视平衡感的紊乱及摇晃内脏的感觉造成的呕吐感强行想再次发问的我的嘴唇,轻飘飘地降落在了某个桥面上。
与莫兰那时不同,与撞破乐兹最上层窗户跳下时不同的感触。
没有那么巨大的冲击感。
明明是自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带着两个人的体重落到地面,柔软地弯曲着的膝盖吸收了冲击。就连金属摩擦的声音也没有。比起“莫兰”那时关节部分的机能更出色了,并且,也小型化——
明明是处于被什么所袭击的状况,我的右眼及脑海的一隅却思考着这样的事情,连自己也吃了一惊。什么。什么,在想着什么啊,这是。
这孩子是人类啊。
就如莫兰,也是人类一样。
分明如此。右眼,这数月以来不曾传达过任何信息的右眼,现在却,清楚地传达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对于冷静地思考这种事情的自己,我,陷入了混乱。
整个人呆愣住了。我,是怎么了。右眼。
明明应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失去小艇后要怎么办,我却发不出任何言语。随着少女的牵引进入了巷子里——
「是敌人。玛丽·克莱丽莎」
「呃……」
「那是炮击。并非自小艇的机关运作音推断而发射的东西。应该是暗示迷彩起不到作用的什么人,或是不明的敌方机体。请先走一步」
——请先走一步?
——之后,就只我一个人逃走么?
「不能丢下你一个人。那样的要是打中了的话,就算是你,也」
「没有问题」
「怎么可能,没有问题啊!」
「不,是。存在预备的同型机体。现在是将你的安全作为最优先设定,玛丽·克莱丽莎·克里斯蒂」
——啪。
——响起了细微的声音。
那是,我的手打了少女一个耳光所发出的声音,最初连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为什么。在做什么啊,我。我的身体,我的右手。
没有时间了。虽然不清楚子弹还是大炮什么的,但被那个袭击了。我们不逃不行。明明做这些多余的事的时间,连1秒都没有的。
我的右手。
自己行动了,啊啊——
是的。……是的呢。这“并不是多余的事”。
方便替换,就如同机械一般说着自己的黑色少女,无法将这自称塞巴斯的孩子的话语当作耳边风一样。对这个的否定,就我而言,根本不是多余的事情。
但是。但是,等等,等下,玛丽。玛丽·克莱丽莎。
我是怎么了。
落地的瞬间。我,我的右眼,将这孩子的事,是怎么,看待的?
呐,玛丽。
明明这样,我也打了这孩子一耳光?
——与这天空同样颜色的瞳孔。
——少女不含一丝动摇地盯住了我。不发声音,不带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这种事,我,对你」
「没有问题」
「不是的」
「不。没有问题」
「莫兰,是你吧。回来了,是这样,吧……?
因为,你的瞳孔和以前,一点变化也没有」
「等等」
平静地。却也明确地,制止的言语。
将想要继续说出什么的我,少女,止住了。手指立在了唇前。
没有询问理由的必要。
早在少女这样做之前,右眼,就传达了有谁到来的信息。
那,至少,不是人类。
体形高大,全身缠绕着蠢动的“水”的钢之“某物”,在窥视我们藏身的小巷。如同搜寻失落的物品一样,如同搜寻迷路的小狗或猫咪一样,以自然的动作,闪亮着不存在一丝生气的赫色瞳孔。
——那是“人偶”。
——也可以称作是钢铁形成的怪物吧。或者巨怪。
无机质的,仿佛模仿人类笑脸一样的假面覆盖的头部。
构成歪斜扭曲人影的,粗壮的机关机械的四肢。
运转着机关音嘎吱作响的火之心脏的铬制躯体。
黑暗中,全长远超过10英尺的机械人偶盯住了这边。
以那闪烁赫色的瞳孔。
以那淡薄混浊的瞳孔。
「《怪异》……?」
窥视这边的巨怪。身影勉强算是人型,但决不是人类。不是。
回想起半年前,在伦敦的黑暗中遭遇的怪物们,Jack—in—Irons与红帽子的身影。但是。但是,但是,肯定不一样。因为,自窥视着这边的那巨怪身上,感觉不到夏尔诺斯的气息。
感觉不到漆黑与赤红。
明明缠绕着水,是啊,却哪里也没有简的气息。
但是,有什么,与《怪异》相近的东西,确实地感觉到了……
不明白。那是什么
钢之机械,也想着是否就是袭击小艇的兵器的正体。
但是,覆盖表面的起伏的水,那并不是,凭机关机械就能形成的东西。与夏尔诺斯的黑暗中袭击自己的《怪异》们一样的异形。是的,右眼这么告知。
《……发现……》
——声音。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
——与机关机械的合成音,极其相似。
但同时,我听见了别的“声音”。
呼吸停止。
自胸口伸出涌起的,热度,骚动。
直到数月前,曾多次感觉到的东西。
是的。这是。
不可能弄错。
我感觉到了恐怖。
但是,等等。等等,不对,我自身的恐怖。不对,这是,自那个巨怪?
《……目标,发现……》
《……UNIVERSALE式机关人类,以及,黄金瞳……》
《……确保行动,开始……》
带着金属嘎吱的声音走近了,巨怪。铁人偶。极度刺耳的足音里混杂了机关音,以相当巨大的音量回响在巷子里,就算如此周围的建筑物内没有任何人探出头来。无人的小巷仍旧保持平静。我直觉地理解了。夏尔诺斯,不不对,这里确实还是都市塞拉尼安,只不过。
那个是人们无法看见,人们无法听见而已。
右眼“看”去的话就能明白。
那是,与暗示迷彩有着同样效果的存在。
没有救援。想来也不会在意人们的目光吧。
10英尺的巨体,缓慢地,走了过来。歪曲的,前端配有如炮口般阴暗洞口的钢铁长肢拖在石板路面摩擦着——
——将水面上激起众多水柱的就是,那个?
——将机关艇破坏得粉碎,射出飞行物体的兵器?
无法呼吸。
不由自主地喘息着。
持续不断的强烈晕眩扭曲了视野。
呼吸困难。晕眩。思考停止意识模糊。曾经由《怪异》引起的感觉,再次向我袭来。好痛苦。我明白,这是,恐怖,自内侧,由外侧,无止尽地汹涌而至淹没了我。
但是,嗯嗯,没事,我没事。还能够思考。
身体能动。应该能动。
在快要变得混乱的思绪的浊流中竖立起意识的刀刃,我,咬住了嘴唇。
不能停下。
对自称塞巴斯的那孩子,对黑色的你。
都还有着未曾说出的话语。
怎么能被巨怪阻止。就算这是新型《怪异》也好,不是也罢。不逃的话,从这里。奔跑吧。我这么意识着抓住少女的手,但是,已经。那孩子,黑色少女已经离开了我身边。没有。在什么地方——?
——视野里。黑色低矮的身影。
——怎么会,少女,向着铁人偶走近了一步。
「不要,莫兰,不,塞巴斯,快逃——」
「你的行为存在问题。玛丽·克莱丽莎。
不。正因为你不先行一步,我必须采取2级破坏行动」
「不行。莫兰,伤到《怪异》了的话」
「不。那个不是。
在某种意义下算是我的同类。只不过」
——少女的两手中有着什么。
——那肯定,是这孩子的“武器”吧。
「只不过,比我要弱就是」
|